第四百六十五章 千万人,和一人(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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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喂……”】\n\n【“醒醒。”】\n\n不知沉寂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n\n伴随着隐约的刺痛。\n\n顾慎回想起了数秒前的记忆,在狮醒代码释放的那一刻,他用力握紧掌心的“死海权限之石”,将炽火尽数灌入其中。\n\n整片死海区的精神海水都在一瞬间沸腾。\n\n随后,他便陷入了极度的黑暗之中。\n\n在现实世界之中闭上双眼,可以睡去。\n\n在精神世界闭上眼睛,也算是睡去吗?\n\n顾慎睁开双眼。\n\n眼前的世界没有一缕光,一片漆黑。\n\n但他知道,这里不是死海区。\n\n也不是阵列盒。\n\n而是……\n\n他自己的精神世界。\n\n“唰”的一道轻响,他眉心位置燃起了一缕璀璨绚烂的火光,这缕火光照亮了整片漆黑世界。\n\n这是顾慎第一次,如此细致,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内心。\n\n原来这里这么黑。\n\n即便炽火照耀,依旧有大片大片驱逐不散的阴霾笼罩。\n\n而最重要的是……\n\n他的面前,此刻盘坐着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那身影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n\n刚刚脑海中的声音,是从对面传出来的?\n\n顾慎怔了怔。\n\n那声音很熟悉,他很快就明白了熟悉的原因,许多年前,他握住【真理之尺】,在火灾楼顶反杀那两位超凡者的时候,这道声音便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后来只要动用【真理】抵达透支阶段,脑海中就会有类似的声音响起。\n\n裁决所给出的解释是,这种现象是精神不稳定产生的幻觉。\n\n一开始顾慎相信这个解释。\n\n后来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居住在【真理】中的魔鬼,发出的引诱之音。\n\n此时此刻他知道。\n\n原来都不是。\n\n【“是我。”】\n\n那漆黑如墨的小人,抬起了头,正视着顾慎,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潮水,如蝉鸣,无法捕捉具体方位。\n\n但顾慎知道。\n\n说话的人就是他。\n\n顾慎皱眉,缓缓问道:“你是谁?”\n\n墨人浑身都被黑暗笼罩,但顾慎感觉,他似乎咧嘴笑了笑。\n\n【“你难道看不出来吗?”】\n\n墨人轻声回应:【“我……就是你。”】\n\n精神世界的形体没有参考价值,但这墨人的确和自己一模一样。\n\n【“这世上存在光明,也存在黑暗。”】\n\n【“任何地方都是这样……人心,也不例外。”】\n\n墨人伸出手掌,按在了自己胸膛的位置,在这寂静到极致的漆黑世界之中,他的心跳清晰可闻……顾慎下意识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他将手掌按在了自己胸膛之处。\n\n砰。\n\n砰。\n\n两道保持同调的心跳声音,在光暗交织的虚空之中缓缓回荡。\n\n“我大概明白,你是什么东西了。”\n\n顾慎微微垂眸。\n\n他想起了顾老爷子在雪山对自己说的话,这世上越是强大的超凡者,越是会被灾厄不祥缠绕,命运会锁定尘世中的每一个凡俗,即便熔炼火种,成就神座,也逃不过命运的裁定……\n\n更不用说他如今熔炼的火种,是蕴含了无数灾厄的冥王之火。\n\n大晦气火种。\n\n眼前的墨人,就是存在于自己精神世界之中的“负面情绪”。\n\n或者说,晦气版的自己。\n\n一旦自己的精神无法保持稳定,负面情绪就会入侵精神海……\n\n前任冥王的“失控”,就是因为无法战胜负面情绪,从而被灾厄不祥吞噬。\n\n对于神座而言,最大的敌人是什么?\n\n是旧世界的源质风暴吗?\n\n是外洲的神座吗?\n\n都不是。\n\n对于神座而言,最大的敌人永远是他自己,哪怕强大如顾长志,也要面对他内心深处的“心魔”。\n\n眼前的这道漆黑之影,就是自己的心魔。\n\n“你是来杀我的。”\n\n顾慎笑了笑,问道:“对么?”\n\n心魔摇了摇头。\n\n【“既然我便是你,那么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你……不就等于杀我自己?”】\n\n顾慎静静看着这道黑影。\n\n他的确没有从对面这里感受到杀意……只是他能感到自己内心涌起的杀念。\n\n他不想杀自己。\n\n但自己,想杀他!\n\n【“同样的道理,你也杀不了我。”】\n\n心魔笑着望向顾慎。\n\n他即是顾慎,顾慎即是他。\n\n既然两人即是一体,那么这片精神世界中的声音,自然无法辨别来源……\n\n因为这声音,始终来自于顾慎心中。\n\n这场对话,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自言自语”。\n\n“所以,你想说什么?”\n\n顾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黑影。\n\n心魔保持着老僧入定的姿势,他认真地看着顾慎,黑暗与光明交触的那一面,流明汇聚形成一片巨大的镜子,镜面倒映出一模一样的两道身形,只是一边笼罩在炽光之中,另外一边浸泡于漆暗深处。\n\n心魔直视着顾慎,轻轻问道。\n\n【“为了那些人,你释放了狮醒代码……这不像是冥王会做的事情。我想问问你,这值得吗?”】\n\n顾慎皱起眉头。\n\n他不明白心魔的意思。\n\n【“古文会的那些亡者,替你承担灾厄之后,濒临破碎……他们的死,或许你不在乎。”】\n\n【“可是褚灵呢?”】\n\n心魔微笑问道:【“外面那些人的命,比褚灵更重要吗?”】\n\n顾慎瞳孔收缩。\n\n……\n\n……\n\n在精神世界之外的声音,此刻骤然响起。\n\n“醒醒!”\n\n伴随着这道呼喊。\n\n顾慎瞬间睁开双眼,意识回归到源能艇中。\n\n【旧世界】外那浩袤无垠的虚空,在舷窗外清晰可见。\n\n顾慎可以看到漆黑虚空中游离的粒子,但视线一触及黑暗,他便立刻想起了先前的那场“对话”。\n\n与心魔的会面,究竟只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n\n顾慎不知道。\n\n他只知道,自己回归现实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动人,但却憔悴苍白的面孔。\n\n褚灵伸出双臂,轻轻揽抱着他。\n\n而他……\n\n意识回归现实世界之后,便是那个小小的婴儿。\n\n由于镇压在神婴躯壳中的铁律,顾慎张口想要说话,便不受控制爆发出哇哇啼哭的声音……他连忙收声,用眼神示意褚灵和自己进入精神世界交流。\n\n幸好阵列盒还在。\n\n两人的意识重新回归海域。\n\n这里已经一片空荡,受邀而来的那些见证者,此刻已经完成了撤离。\n\n【红门】则是矗立在海域之中,这扇高耸之门,在打开的那一刻,便无法合上了,此刻的阵列盒海域与死海区完成贯通。\n\n而深海正在疯狂对其发动进攻……\n\n红门已然有了绽裂的迹象。\n\n这是这场战争必须要付出的代价,红门必定会被摧毁。\n\n“你的意识……怎么中断了?”\n\n刚刚降临海域,褚灵便焦急开口。\n\n“意识……中断?”\n\n顾慎则是一片茫然。\n\n他这才注意到,回归精神世界之后,那块象征着“死海权限”的石头,依旧被自己握在手中。\n\n“精神链接已经完成搭建,三洲范围之内的凡俗,会在五分钟内陆续进入梦境。”\n\n褚灵语速很快地开口:“我接管了整片三洲的凡俗之梦……现在,就是最后的‘狮醒’!”\n\n无数古文萦绕在顾慎的魂灵四周,那枚象征着死海权限的石块,在这一刻被狮醒代码所包裹……只不过由于顾慎的精神中断,狮醒代码散发的青光只包裹了八成,还剩最后一部分。\n\n狮醒代码与其他的呼吸法梦境不同。\n\n即便只是残缺,依旧可以让人“觉醒”……这就是为什么先前桑岛的法案可以推动。\n\n只是完整的狮醒释放,会大大提高觉醒率。\n\n这场史无前例的大觉醒,放到三洲范围,对应的超凡者数量……就非常恐怖了。\n\n“你还在等什么?”\n\n褚灵催促道:“用你的权柄,最后的代码刻上。”\n\n顾慎本应该毫不犹豫地完成最后的代码雕刻。\n\n只是这一刻。\n\n他回想起了精神世界之中,与心魔的会见,以及心魔提出的那个问题。\n\n于是他迟疑了一秒。\n\n大量的记忆在脑海之中涌入,顾慎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刚刚的那场“会面”了,心魔不是为了杀他,只是强行逼迫他退出了精神世界,来到了现实之中,一方面是中断狮醒代码的扩散,另外一方面便是让他看清现实世界中的环境。\n\n图灵。\n\n虽然只清醒了很短的刹那,但顾慎依旧注意到了一件事\n\n一件很重要的事!\n\n先前在源能艇中的图灵,已经消失不见了!\n\n整座源能艇,都笼罩在浓郁的死气之中……这股死气,就是图灵的!\n\n在死海的战斗之中,图灵的精神被死海卷中,消弭无影……\n\n精神消弭之后,现实世界的肉身也随之破碎。\n\n这就是“死气”的来源。\n\n而红门破碎,阵列盒毁灭,褚灵的结局……就只剩下一个字。\n\n死。\n\n“……快啊!”\n\n褚灵再次开口催促。\n\n她已经注意到了顾慎的眼神变化。\n\n这些年来两人心意相连,想看出对方心底在想什么,其实就只需要一个眼神。\n\n她已经猜到了顾慎为什么犹豫。\n\n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n\n千万人,和一个人,该如何抉择?\n\n“呼……”\n\n顾慎闭上双眼,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全部清空。\n\n意识再度浸入黑暗之中。\n\n但这一次,他没有断开与阵列盒的精神链接。\n\n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心魔面前。\n\n【“哦?”】\n\n那漆黑的影子,没想到顾慎这么快就会回来,他笑了笑,问:【“想明白了?有答案了?”】\n\n“……”\n\n顾慎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这种问题,需要想么?”\n\n是救千万人,还是只救一个人?\n\n答案很简单。\n\n当然是都要救。\n\n灾厄,不祥,以及心魔……这种藏在阴暗中的邪祟,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畏惧的东西,因为它们只在你最低谷,最动摇,最不相信自己的时刻出现。\n\n顾慎不再压抑自己心中凛冽的怒意,他站起身子,甩手就是一个耳光。\n\n啪的一声!\n\n盘膝如老僧入定的心魔被打翻在地,一只手捂着面颊,神情错愕恐惧震惊。\n\n“???”\n\n顾慎俯视后者,平静道:“打你的脸,我并没有感觉疼啊……看来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密。”\n\n心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n\n但看到顾慎抬起的那只脚,他理智地选择了沉默。\n\n作为顾慎的心魔。\n\n他太了解顾慎的为人了。\n\n这个时候,自己最好还是闭嘴。\n\n“做我的心魔,记住一点,动手之前,确保自己找准了时机。”\n\n顾慎幽幽开口道:“千万要选择我虚弱到了极致,奄奄一息的时刻动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妖言蛊惑,否则,下场会很惨。”\n\n抬起的一脚,终究还是落下!\n\n砰的一声!\n\n眉心炽火喷薄而出,彻底击碎了这片精神世界的光暗平衡,惨嚎和怒骂的声音被火海滔天的焚烧之声湮灭。\n\n顾慎知道,心魔杀不死。\n\n但没关系,炽火的焚烧对精神体有奇效。\n\n这些痛苦,会实实在在作用在心魔的“魂灵”之上。\n\n顾慎参透了心魔设下的“迷局”之后,感到一阵后怕。\n\n如果这一次自己没有及时“清醒”,那么“狮醒代码”的扩散就会延迟……延迟扩散之后会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n\n这短暂的代码延迟,可能会改变未来整个世界的走向。\n\n好在……一切,都来得及。\n\n在最后一刻,顾慎意识回归阵列盒。\n\n蕴含着狮醒代码的青光,瞬间将整块死海权限石笼罩。\n\n完整的狮醒代码得以发送。\n\n这场看似惊心动魄的波折,在现实世界之中,只有数秒的长度,甚至在花帜地底的那些“见证者”,根本都没有意识到狮醒梦境所经历的险恶。\n\n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n\n三洲子民,接受到了冥王顾慎送来的完整狮醒梦境。\n\n与此同时,那扇坚挺屹立了三十年不倒的红门,在深海的冲击之下,终于破碎。\n\n翻涌破海而出的黑光冲碎红门,来到了这片精神海域。\n\n狮醒梦境成功发送。\n\n第二次代码战争的结果,也在此刻落定……\n\n第二次战争依旧以【源代码】的失败告终。\n\n并且这一次,【源代码】躲藏栖居的阵列盒被主系统找出,这是一场惨败。\n\n轰隆隆隆!\n\n世界破灭的沉闷震颤之音,在阵列盒海域之中沸腾。\n\n万千海水如尖刀一般刺来。\n\n褚灵的面前只剩下无数刺目的辉光。\n\n她下意识想闭上眼睛。\n\n但面前多出了一道遮挡住辉光的身影。\n\n那身影比辉光更耀眼,也比辉光更柔和。\n\n他像是一枚“太阳”。\n\n顾慎张开双臂,拦在了褚灵的面前。\n\n顾慎轻声道:“抱紧我。”\n\n褚灵怔了怔。\n\n海水在炽火照耀中蒸发,阵列盒被死海击碎。\n\n世界毁灭的尽头。\n\n两道渺小的身影,紧紧拥抱。\n\n直至被辉光吞没,湮灭,消失不见。\n\n……\n\n……\n\n(群星,卷终。待会有一个卷末总结。)\n\n(本章完)\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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