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关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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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联合历308年1月,法兰格尔、高登,以及指挥特遣舰队突袭兰米·希尔补给部队的殖民地军官莱顿·拉法耶上校受到了殖民地当局的表彰。除了授予奖章之外还颁发了一笔奖金。 “辛辛苦苦打一仗,还不如救一次公主报酬多……”这句话是法兰格尔私下与福卡抱怨时说的,真假莫辨。不过,法兰格尔的确没有把这笔钱收入囊中,而是与高登的奖金合在一起设立了救助基金,用来帮助殖民地舰队中的困难官兵。 此举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还是被当地媒体发现并进行了报道。好在法兰格尔的个人形象因为演习时的表现改善颇多,更因为岗位调动的命令已经下达,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批评他故作姿态。 根据国防部的命令,法兰格尔因在殖民地的良好表现,晋升为中校;冷罗亭也因同样的理由,晋升为少校。他们两人再加上福卡中尉,同时也结束了在殖民地的工作,返回首都星阿拉密斯接受新的任务。 在港口,高登副参谋长率领残破不全的司令部成员前来送行,此外迪亚娜·特雷莎也站在人群中默默地向他们道别。 “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高登说完这句话后向法兰格尔敬了个礼完成了告别仪式。 法兰格尔笑了笑,举手回礼,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在返回阿拉密斯的路上,法兰格尔一个人格外沉默。福卡和冷罗亭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便由着他一个人在船舱里品尝那瓶叫做“人生”的苦酒。 “说实话,我从中学起就不知道什么原因,总爱跟在他后面。明明我的成绩比他好,人缘也比他强,可就是会听他的。”一天,两个人在餐厅角落打牌时,福卡又开始感叹起人生与际遇。 冷罗亭笑了笑,放下洗好的扑克,从顶端抽去了一张又扔给福卡一张,然后说:“有些人就具有那种吸引住别人的气质,与生俱来的,学不会,改不掉。” “哎,罗亭,你这牌没洗干净呐。”福卡瞄了眼底牌,看着第二张牌继续说,“不过他跟女人总是有缘无份,老受这种打击还真是……照你说的话,塞西莉亚就这么消失了?” 冷罗亭看了看他,扔了几个硬币在桌子中间,问:“跟不跟?” 经过漫长的航程之后,搭载法兰格尔等人的巡洋舰进入了阿拉密斯的管控星域。福卡起床后独自一人去吃早餐,却发现原本一直井然有序的餐厅聚集了很多人。 “怎么回事?”福卡睡眼惺忪还不愿意自己去搜寻答案,于是抓住身边的士兵问道。 福卡的军衔与巡洋舰的舰长平级,被他一把抓住的士兵连忙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战争爆发了!” 士兵的回答把福卡吓得一激灵,大脑也清醒了不少,厉声问道:“什么战争?和谁打起来了?” “是瓦伦纳共和国与奥伦治公国开战了。”士兵见刚才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长官给吓着了,连忙解释。 也就是在联合历308年1月,瓦伦纳共和国对奥伦治公国宣战,并迅速占领了奥伦治公国与瓦伦纳之间的交通要道,奥伦纳的威灵顿省。 战争爆发的原因有很多,什么内因外因,借口也是多种多样,可以是为了自由,也可以是为了尊严。在古代甚至发生过为几棵树几只羊而爆发的战争。当然,相比之下为了树和羊的理由,可能更接近现实。 瓦伦纳共和国对于奥伦治公国一直虎视眈眈,只是碍于地龙联盟联邦共和国的压力,只好小打小闹不敢大打出手。第二次银河战争的一个诱因,就是因为双方关于奥伦治公国的问题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只是选择目前这个时机开战,多少令人有些意外。因为瓦伦纳的实力战败后削弱了不少,而相比之下奥伦治公国的军力似乎并没有弱小到可以被随意践踏。 战舰缓缓驶入阿拉密斯环状轨道空间站,走出码头,法兰格尔与福卡在第一时间分别看到了安娜和林岚。不过,发现安娜的难度系数相对小很多。她穿了一条红色的格子短裙,外面披了一件淡灰色的风衣,里面则穿了一件左边胸口绣有一个大大的陆战队徽章的白色毛衣,站在人群中分外惹眼。不仅如此,手里还举着个装甲步兵玩偶,不停地挥舞着。林岚相对而言就低调许多,没有亮丽的颜色,只是弯着眉毛朝他们来的方向微笑。不过她身边的男子就比较引人注目了,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不过绑着石膏的手臂美中不足。 “林山!”法兰格尔与福卡异口同声,“你怎么在首都?你的手怎么了?” 林山向他们三个人敬了个礼,然后笑着说:“巡逻时跟地龙的巡洋舰撞了一下,设备没固定好,掉下来把手给压伤了。不过也值了,这么一下本来该升中尉的变成了上尉。” 法兰格尔听了林山的话心里有些犯嘀咕,他没有接茬,而是看着安娜问道:“你这又是闹哪样?准备加入陆战队吗?” “没有啊。”安娜也看着法兰格尔,眨了眨眼睛,“你不是钢甲提督吗?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啊。” 法兰格尔听完,转头狠狠地瞪了福卡一眼,然后非常认真地对安娜说:“什么钢甲、装甲的!安娜啊,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听信某些别有用心的歹人说的谎话!” “哦……”安娜故意表现出接收批评的样子,然后将手里的玩偶往法兰格尔面前一送,“那这个我就不要了,送给你。” 其他几人看到这一幕都大笑了起来,冷罗亭笑着与他们约好等会儿在国防部碰头的时间后,便知趣地先行告退。 五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分开了。法兰格尔赶往国防部,福卡则要去离国防部不远的星际舰队司令部报到,林山兄妹俩和安娜则各自回家。期间,他们通过林山的叙述,了解了手臂受伤的原委。 原来,受“深渊号事件”的影响,经过国会一再施压,驻扎在边境的舰队进行了一次换防。原先用来针对诺斯王国的第四舰队替换了哈德尔特区的边防舰队(分舰队规模),以应对日益恶化的国派与地龙的关系,曾在哈德尔边防舰队服役的林山则因为比较了解情况,而受到了上级的青睐。一次巡逻时,地龙的一艘巡洋舰不时越过边境挑衅,在不允许射击的情况下,林山指挥他的驱逐舰用舰身狠狠地撞击了它,迫使其受伤撤离。当然,驱逐舰也受到了损伤,好在除了舰长之外没有人员伤亡。事后林山在年终的三年考中获得优秀,由少尉晋升中尉,又于308年1月晋升为上尉。 法兰格尔这次去国防部报到,没有遇见夏洛特部长,他此时正随第三舰队赶往苏帕特别区视察。国防部负责人事安排的官员宣读了法兰格尔与冷罗亭的新任命:“法兰格尔·F·西庇阿中校,任命你为国防部高级巡视员,参加国派驻奥伦治公国军事顾问团。具体安排你自己看委任状吧。” 向长官表示感谢后法兰格尔便与冷罗亭一起离开了国防部大楼。 “安排你去实战部队?”看着冷罗亭的委任状,法兰格尔多少有些意外。 “好久不在一线工作了,是该回去啦。法兰格尔,还得要谢谢你呢,否则再过两年我就该退役了,恐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冷罗亭颇为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真心谢我吗?” “你小子,勾心斗角玩出瘾来了?” 这一次,冷罗亭少校被派往第三舰队的陆战队任职,福卡中尉则被留在首都回到舰队司令部工作,林山则因为手臂的伤,暂时调离了一线,将与法兰格尔一起前往奥伦治公国担任军事顾问。他们几个人又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回家的路上,法兰格尔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迫切。一进门,比他先回到家的安娜便与父亲一起迎上前,帮他又是拿包又是挂外套。一月的阿拉密斯正值深秋,不过法兰格尔心里却暖洋洋的。 习惯性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这才想起这间屋子已经让给安娜暂住了。原来白色的墙壁,不知什么时候被涂成了淡淡的红色,配以粉色系的家具,还有单人床上占据了一半空间的大白熊,以及女孩子房间特有的那一股淡淡的香味,使得不大的房间令人感觉很温馨,不似他住时那般单调。 “哎呀!你怎么能偷窥女孩子的闺房啦!走开、走开……”安娜急不可耐地把法兰格尔推开,连忙顺手关好了门。 “安娜呀,法兰格尔回来了,以后可要记得经常锁门哦。”妈妈忙不迭地跟着嘱托,原来得知法兰格尔要回来的消息后,爸爸便帮安娜跟换了门锁…… “喂!究竟谁才是西庇阿家的孩子啊?”法兰格尔不满地嚷嚷,当然,从他的语气就能分辨出无非是随便叫一叫。 “你跟安娜都是啊,所以你更要让让她。”听着妈妈的话,安娜得意地昂着头,用肩膀撞了法兰格尔一下。 晚餐很丰盛,母亲为这顿饭准备了一整天,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边吃边聊。法兰格尔讲了不少演习时的趣闻,安娜也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学校里的遭遇。不过,关于塞西莉亚的事情,一个闭口不谈,一个只字未提。 “法兰格尔,今晚你先睡在客厅里,明天自己把北边的小房间打扫一下,反正你也不常住,将就一下好了。”整理餐桌的时候,爸爸这么说到。 “北边小房间堆那么多杂物,我一个人理很辛苦啊……” “爸爸明天要上班,安娜要读书,要不让妈妈搭把手吧?” 法兰格尔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自己在家里的待遇明显比不上安娜,不过他却觉得挺高兴,这至少说明安娜现在过得不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晚上,待大家都回各自房间后,法兰格尔把被子铺在沙发上,放好枕头躺了下去。望着天花板,他毫无倦意,翻来覆去一阵后,还是放弃了。 他披了件军队配发的大风衣,一个人爬上楼梯来到屋顶。法兰格尔的家是一栋平房,屋顶除了妈妈用来晾晒衣物的衣架之外,还有一些爸爸种的花草。一把大大的遮阳伞搁在一角,有些褪色显得陈旧;旁边还有几把椅子,椅子倒很干净,似乎总有人打扫和擦拭。法兰格尔记得很小的时候,初夏时节一家人还会在屋顶吃晚饭,不过长大一些后就不曾再有过了。 拎了张椅子坐下,他看了看楼下,爸爸妈妈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安娜窗前的草地上还映着灯光。安娜的基础很差,读书其实很辛苦,不过她却表现得很认真。抬头望着天,星空很美,星星在深蓝色背景的映衬下格外明亮。 “法兰格尔……”随着轻轻地喊声,法兰格尔转头看见安娜穿着一件居家服也爬了上来。她走到他身边,也拿了一把椅子坐下。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沉默了好一阵子。 “塞西莉亚的事情,福卡都告诉我了……”安娜的眼睛望着星空,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这个人。 法兰格尔轻轻叹了口气,侧过脸看着她。 “对不起,我不是想……”安娜似乎怕法兰格尔生气,连忙想解释一番。 不过法兰格尔却打断了她:“安娜,你冷吗?” 他的语调很平稳,更偏向于温柔。安娜不知道法兰格尔究竟什么意思,竟然有些怯生生地回答:“有点冷……” 法兰格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将手伸到安娜椅子背后,然后说:“来,靠过来点。” “嗯!”安娜连忙将两张椅子并拢,然后将头靠在法兰格尔的肩上。法兰格尔则将自己的军大衣盖住安娜一侧的肩膀,用手揽住。她之后没有再开口,只是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脸上流露出一些幸福的神色。 第二天,法兰格尔很早就被家人忙碌的声音吵醒了,不过,躺着看别人忙碌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于是他便赖在沙发上不肯起床。安娜见催了他几次没有反应后,便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他肚子上,粉碎了法兰格尔固守沙发的企图。 吃早饭的时候,法兰格尔发现餐桌边摆着两个贴着不同图案的保温饭盒,感到很好奇。 “这是你爸爸和安娜的午饭啊,你别去动啊。”母亲一边说,一边将法兰格尔的手推开。 “啊?现在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现在已经是联合历第四纪了啊!”法兰格尔感觉像发现了新的适居星球一般惊讶。 “爸爸船厂里最近一直要加班,带午饭去吃,可以省一顿啊。现在吃饭很贵的。” “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爷躲开点~~~”正说着,安娜一把推开法兰格尔,把其中一个饭盒装进挎包,补充道,“学校里的饭又贵又难吃,人还特别多。” 顺便提一句,安娜读的是预科学校,虽然她没有中学文凭,不过通过预科学校也可以参加大学的招生考试。这类学校就是为历年的落榜生以及外国人服务的,不过学校提供生活条件的好坏,就纯粹是比拼个人的财富了。有类似安娜这种自己带午饭,不在学校住宿的;也有吃住都在学校,享受豪华服务的。 法兰格尔懒得再与他们讨论钱的问题,因为其实这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待父亲与安娜出门后,便在母亲的帮助下开始整理小房间。 “哎哟,妈妈,这简直就是个仓库。怎么这些玩具都还留着啊。” 母亲头上套着个浴帽,脸上包着块毛巾,拿着大扫把一边扫灰,一边说:“这都是你的东西,要是扔了哪天你突然要用,我可担待不起。” “哈!这个小马居然还在啊!我以为找不到了……”法兰格尔抱着一个玩偶惊喜不已。 一个十几个平米的小房间,从上午开始打扫、整理,一直到下午安娜放学回到家,还没有弄干净。问题的关键不是东西有多少,而是每样东西被拿出来之后,法兰格尔都要看看,然后再为要不要扔掉而纠结一番。似乎这些东西都承载了他儿时的记忆,包含着小时候的那种温情。 “喏,相册,这个不好丢掉的,你拿去放放好吧。”灰头土脸的母亲拿了厚厚一本积了灰尘的册子递给法兰格尔。 “哎?居然还有这么古老的东西?”人类文明虽然高度发达了,照片、影像资料完全实现了数字化,但相册这种东西却仍然有它的魅力,以至于总会有一些照片会被冲印出来,安放在相册里,而不是存放在电子相框等设备里。 安娜听到相册,也顾不得换衣服,连忙凑过来看:“我看看!我看看!哪个是法兰格尔?” 妈妈也放下劳动工具走过来指给他们看:“喏,这个是法兰格尔爸爸小的时候。” “哇!那么可爱!比儿子强多了啊!”安娜感到很惊讶,“那这个呢?” “这个才是法兰格尔,旁边的是福卡,那时候他们才那么一点点大啊……” “哎!别看啦!再看等爸爸回来都搞不好了……”之后,法兰格尔推着妈妈继续去整理,安娜则一个人抱着相册浏览着。 等到全部理好,已经下午六点多了。“法兰格尔,你把理出来的东西再看一看,不要的就都扔了。我要做饭去了,要不然爸爸回来该说了。” 法兰格尔看着被整理出来的小时候的玩具,学生时代的书,不由得有些犯难。“安娜!快点过来帮帮忙,来看看哪些你还需要的。安娜!” 叫了两声,不见安娜理睬,法兰格尔抬起头望去,只见安娜抱着相册发呆。 “怎么了安娜?”法兰格尔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凑到她面前问到。 只见安娜红着眼眶,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没事……你先走开啦,一身灰,呛人。” 法兰格尔这才醒悟过来,其实安娜与让·海鸥一样,都算是孤儿。看着法兰格尔一家的相册,令她回忆起了自己已经失去的家人了。 法兰格尔想了想,转身拿起刚才的那只小马玩偶,走到安娜面前,捏着嗓子说:“安娜姐姐~~~法兰格尔大坏蛋要把我扔掉了,求求你收留我吧。” 安娜第一次看到法兰格尔有如此表情,不由得破涕为笑。一把抢过小马,道:“他敢!姐姐来为你做主!以后就跟着我吧。” 最后,经过两个人的反复筛选,除了一些教科书之外,其它东西都被留了下来,而那个小马玩偶洗都没洗便占据了安娜单人床的一角。 联合历308年2月,法兰格尔中校带着安娜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搭乘巡洋舰赶赴战火纷飞的奥伦治公国。 “喂,脖子里挂着的什么呀,总是看见你拿出来又放回去的。”同行的林山上尉终于忍不住问他。 “哦。”法兰格尔将脖子里的挂件摘下来拿到林山面前,“是安娜送我的礼物,一个吊坠。”银白色的吊坠,翻盖上刻着一名装甲步兵,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个全息图像的播放器。 林山看了笑了笑,打趣一番,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 “你小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居然已经是中校了。我们那一届,再算上前两届学长,你现在的官衔是最高的了。”林山略带一些羡慕地说。 法兰格尔对此倒不是特别有感触,毕竟他的晋升留下来的并非都是美好回忆。 “对了,还记得那个赫德拉姆吗?”见法兰格尔不回答,林山又换了个话题。 “他怎么了?” “他现在是乔治·伊南总参谋长跟前的红人哦!听说这次升中尉,总参谋长还特意关照过呢。大树底下好乘凉呢,哪像我们还要豁出命去拼。” “嗯,这个人不简单的……”法兰格尔似乎有些明白那年在港口,赫德拉姆看塞西莉亚的那种眼神的含义了。 应该说林山与赫德拉姆都属于那种很看重军衔的人,不同之处在于,林山不热衷于钻营,脚踏实地,而赫德拉姆则善于利用各种方法。不过就目前的进度来看,脚踏实地的人暂时领先。 当战舰到达奥伦治公国的首都布伦瑞克时,国派军事顾问团的大队人马已经抵达多时了。这次派出的顾问团由英·布里奇中将挂帅,假如没有意外的话,任务结束以后,他就会成为舰队司令官了。除了他之外,顾问团里还有一个人也是法兰格尔认识的,那就是哈伦·黑格少校(还记得他吧)。 当法兰格尔与林山走进顾问团驻地时,他一下子便认出了正走出大门的哈伦。毫无疑问,对方也认出了他,因为当两人擦肩而过时,少校军衔的黑格并没有主动向法兰格尔·西庇阿中校敬礼。 林山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好大的派头,看看勋略表似乎也不丰富啊,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法兰格尔则顾不得这些,推了林山一把催促他赶紧走。 当他们来到英·布里奇中将的办公室时,将军正在招待客人,于是他们便只得等在外面。好在才过了不一会儿,房间的门就开了,布里奇亲自送了两位身着地龙星际舰队制服的军官出来。 法兰格尔与林山看到这一幕,连忙起立敬礼,两位地龙的军官也举手回礼。这两个人,一位佩戴着少将的军衔,应该是对方顾问团的负责人了;另一位是名准将,四十岁不到,看上去很和善,胸前佩戴着代表参谋人员的标识。他的笑容很朴实,对比那位少将令人觉得少了一点逢场作戏的感觉。 “你们俩快进来吧,还愣着干什么?”听见布里奇的声音,法兰格尔忙回过身来走进了办公室。三个人在办公室完成了必要的客套程序后,布里奇便开始介绍起当前的局势。 “瓦伦纳的攻势,是今年一月初发动的,动员的兵力目前来看大约有十个分舰队,三万艘战舰,由星际舰队总司令韦维尔元帅亲自指挥。现在瓦伦纳的部队已经占领了边境重镇威灵顿,奥伦治的边防舰队为保存实力,没有进行抵抗就主动后撤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奥伦治方面也已经完成了兵力集结,基本上动员了全国的兵力,从数量上来说与瓦伦纳入侵部队不相上下,而且由太子殿下亲自挂帅,试图发动反击。等一会儿你们就要随我一起去参加他们的作战会议。” 听完布里奇的简单介绍,尤其是太子殿下亲自指挥意图反击这一段,林山便颇有些不屑:“奥伦治全国动员不过十二个分舰队的规模,不及瓦伦纳总兵力一半。再以重型战舰的比例来说,也存在一定差距。这种条件就敢妄图倾全力反击,未免儿戏了吧。” “是的,这也是顾问团大多数人的意见,所以我特意请了地龙方面的人来,希望他们能与我们统一思想。”布里奇顿了顿显得有些遗憾,“可惜,地龙方面表示更愿意就战术层面向奥伦治提供意见。” 联合历308年1月的战争,之后被称为“前半年战争”,爆发之后,国派和地龙都对瓦伦纳发出了强烈谴责,并表示严重关切。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当国派方面开始向边境集结兵力施加压力的时候,地龙方面却并没有兵力调动的迹象。不过,地龙与国派都向奥伦治公国派出了军事顾问团,似乎地龙方面还派遣了一支一千艘战舰组成的志愿军,但并未对外公布。 “好了,不管地龙怎么想的,你们快去准备准备,到时候也要讲几句的。” 傍晚的作战会议,安排在布伦瑞克最豪华的酒店举行。奥伦治方面为了这次会议似乎投入了很多的精力,处处彰显出皇室的威仪。 不过,与奢华的会场相比,太子殿下的作战构想就显得比较“简陋”了。 “似乎太子殿下只是打算相互消耗一下。”林山一边听着太子殿下的介绍,一边与身旁的法兰格尔窃窃私语。 “我倒是觉得,假如他真打算按照这个方案执行,那就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地拿出来介绍。”法兰格尔似乎没有将精力花在了解太子殿下的作战计划上面。 当太子殿下的介绍结束之后,布里奇便撺掇部下开始发言。第一个发言的是哈伦,林山看到布里奇的暗示后,也跟着起立阐述自己的不同意见。法兰格尔并没与加入其中,倒是之前见过的那名准将几次欲言又止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见法兰格尔正在注意自己,那个人向他投来善意的微笑,然后便不再有什么动作了。 最后的结果,太子殿下对于国派方面的反对之声表现出了一种出于礼节的克制,对于地龙方面战术层面的意见,倒是颇有兴趣。毫无疑问,太子殿下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就是打算打这一仗了。 之后的晚宴,法兰格尔随便吃了一点后便与林山打了个招呼先行告退了,刚走到酒店的门口,就看到那名地龙的准将正走在前面不远处。 “喂!”法兰格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去喊住那个人,“那个,长官……” 那名军官似乎也很诧异,回头看着法兰格尔指了指自己,问:“你是在叫我吗?” 在法兰格尔的主动邀请之下,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一边吃晚饭,一边闲聊。这名地龙的准将名叫鲁格·西弗尔,在地龙星际舰队参谋本部工作。 “下官冒昧地问一句,刚才看到你似乎想要说什么,为什么最后却一言不发呢?” “唉!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殿下已经下定决心要打一仗了,所以在战略层面反对他根本不会有效果。因此,我方事先就打算从战术层面提供一些建议,尽可能减少损失。只是看到你们这边那么积极踊跃,我也忍不住想帮着讲两句,毕竟这么一来会白白战死很多人。人不是简单的数据,每一个人都有着他的生活呢。” 对于鲁格的话,法兰格尔深以为然,所谓消耗战,消耗的不光是资源更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毫无目的的打一场消耗战,与故意杀人其实无异。 “呐,法兰格尔,其实我们很多时候都不得不充当着刽子手的角色,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多杀些敌人和多害死些自己人了。不过,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其本质都是人。” 对于鲁格准将的观点,法兰格尔觉得颇为新奇,虽然有些天下大同和无政府主义的感觉,不过却也不觉得有错,更谈不上反驳。 “哟,时间不早了,谢谢你的款待,法兰格尔。能够认识你很高兴,但愿将来我们不会在战场上见面。”鲁格的这句话令法兰格尔感到有些别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两国关系不断恶化的现实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与此同时,地龙联盟联邦共和国星际舰队参谋总长凯布·德拉斯上将的私人住宅内,将军阁下也正在招待着自己的客人。 凯布·德拉斯上将是地龙国民心中第二次银河战争的英雄,与他齐名的还有两位,分别是现任星际舰队总司令罗兰·克斯上将和国防部长阿布·多罗斯元帅。与国派政府对军人干政处处防范不同,地龙的国防部长一直由现役军人担任。这三个人也被称为地龙军队的三剑客。 不过,假如单从取得的实际战果来评价,大部分时间都身处后方参与组织、策划工作的凯布·德拉斯应该会比另外两人逊色不少。因此也有人这么认为,他的名望有一部分应该要拜德拉斯家族占有绝对控股权的全国广播电视公司所赐。 话虽如此,作为德拉斯家族长男的凯布,在平时生活中从来不会使周围的人觉得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恰恰相反,他的生活很朴素。普普通通的高脚杯旁边是一瓶联合历297年份的红酒,一名少将正坐在桌边看着他倒酒。 “福特少将,奥伦治的反击计划你以为如何?”说着话,凯布·德拉斯将一杯酒递给这位少将。 “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打个平手了。”福特接过酒杯,恭恭敬敬地答道。詹姆斯·福特少将,是地龙新生代将领中比较突出的一位,外界普遍认为他会是同批将官中第一个坐上舰队司令官交椅的人。 “希望奥伦治的舰队别输太多了,否则那些热衷于做交易的政客们又该头疼了。”德拉斯说着举起自己的酒杯向福特示意了一下继续问道,“罗兰·克斯将军的意思你搞清楚了?” “是的,将军表示计划是您制定的,就由您负责指挥好了。” “嗯,那到时候你可要做我的先锋官哦。” “下官荣幸之至。” “再接下来,就要看卢基乌斯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了,希望他到时候别弄砸了。”凯布·德拉斯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补充道,“听说边防舰队抓到了一个叫雅克·赛泽尔的国派军官?” “是的,似乎是因为腐败问题畏罪潜逃的殖民地舰队副司令官。” “哦?国派现在也是漏洞百出呢。这个人以后会有些用处,想想办法不要让移民局的官僚插手。” 联合历308年3月的最后几天,奥伦治公国的太子殿下率领近卫舰队(分舰队规模,平时用来保卫首都)抵达前线,使得奥伦治用于反攻威灵顿省的舰队规模达到十一个分舰队,三万三千艘战舰。 为了能够在开战后根据战场局势的变化及时提供参考意见,国派与地龙的顾问团也随之来到了前线。不过,他们大多会留在奥伦治星际舰队总旗舰上,而总旗舰则当然会尽可能避免与敌人正面交锋。 “能够亲身经历这种大规模舰队战的机会不多,不应该仅满足于躲在后方观战,你们很多人都缺乏实战经验,要去一线感受一下。”因为布里奇将军的这句话,法兰格尔、林山和哈伦·黑格三人,只能硬着头皮登上了处于一线的奥伦治公国第二舰队旗舰埃斯库罗斯号。准确地说,硬着头皮去的应该只有法兰格尔,另两人的心情更偏向于激动。 双方舰队接触是在四月的头几天。奥伦治方面的三个舰队(合计九个分舰队)摆成了品字形,第二舰队凸前;瓦伦纳舰队则在星球的一侧排开阵势迎击。根据奥伦治舰队参谋部的计划,当突前的舰队遭到三面夹击时,两翼的舰队则顺势攻击敌军侧翼。简单来说,就是牺牲一个舰队吸引敌军注意,为友军创造歼敌条件。或者就是第二种情况,三个舰队分别迎击各自对手。 “这个第二舰队的司令官与参谋部的长官们有多大仇恨啊……”法兰格尔当时曾发出过这样的评论,不过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也被布里奇将军派到了这支舰队。 “瓦伦纳舰队应该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最后很可能演变成突前的舰队与对方交战,另外双方四个舰队互相对峙无所事事,说不定打一阵就交替掩护,各自收兵了。”这是林山的观点,似乎比较乐观。 就在两个人在船舱聊天时,一名士兵找到他们并传达命令:“司令官马略将军邀请两位去舰桥。” 走进旗舰埃斯库罗斯号的舰桥,看到的是一片忙碌。远处监视器的大屏幕上准确地标出了友军的位置,以及侦察舰和探测器提供的敌军大概位置。负责探测和情报分析的官兵分布在舰桥的前部,有的坐着分析数据,有的来回走动核对资料;负责通讯、火控、近程防御的官兵位于中部,同样是一脸严峻不苟言笑;负责导航和飞行的军官坐在司令台的前方不远处,舰长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操纵杆目不斜视。 “国派联合集团共和国顾问团法兰格尔·西庇阿中校、林山上尉前来报到。”法兰格尔向舰队司令官报告的同时,看到哈伦·黑格少校已经坐在幕僚席的一端了。 “随便坐、随便坐。”舰队司令官费边·马略中将此刻也全神贯注于战局,顾不得客套,随便招呼了一声就继续与手下的参谋们讨论战术。 法兰格尔看了黑格一眼,见对方并没有看着自己这一边,便又转过头去看监视器。马略为了迎击可能发生的遭遇三面夹击的情况,将舰队摆成了一个梯形:如果两翼遭袭,只需调整位于梯形两腰舰艇的舰首角度就能御敌。至于可能来自上下两个方向的攻击,则交由两翼友军负责掩护。 “如果瓦伦纳没有发动两翼的夹击,那这个梯形阵不就等于减弱了自己三分之一以上的火力吗?”法兰格尔说话的声音很轻,好似自言自语,但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那么西庇阿中校的意思,应该怎么做呢?”说话的是马略的参谋长。哈伦坐在另一侧,冷漠地看着法兰格尔。 法兰格尔心中暗骂自己多嘴,只得继续往下说:“下官认为可以用矩形阵,平行推进。” 参谋长笑着反驳道:“中校先生很喜欢赌博啊。不过战争可不是赌博,赌的都是命。如果我们采用矩形阵,万一两侧的敌军发动侧击,我舰队左右两翼就必须在敌前完成停止前进,后撤,转向三个动作。更不谈如何摆脱正面已经交上火的敌人了。” 法兰格尔并不打算再继续辩论下去,于是连忙认错道:“下官愚钝……” 三个小时后,奥伦治公国第二舰队与瓦伦纳舰队开始交火,威灵顿夺回战役正式打响。 战斗开始后,第二舰队正面的瓦伦纳舰队开始组成密集队形,全力炮击位于梯形上底部分的奥伦治战舰。与此同时,这支瓦伦纳舰队还不断地缓慢后退,以避免进入位于梯形两腰部分奥伦治战舰的射程。 “看来只能将中部兵力后撤重新组成矩形阵了。”马略看着作战参谋提供的伤亡数字有些懊恼,“命令受损舰船先行后退。” 哈伦见法兰格尔听到马略的说话声后脸色阴晴不定,便冲他嚷了道:“西庇阿,有什么话你就说!这里是战场,每个命令都关系到无数条人命。” 林山听见哈伦的嚷声,也将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回来看着法兰格尔。 “……” “西庇阿中校,本官也想听一听国派顾问团的看法。”坐在指挥席上的马略此时也将椅子转了过来,一脸诚恳地看着法兰格尔。 “好吧……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仅将军阁下参考。”法兰格尔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下官认为现在中部的兵力绝对不能后撤,而是应该坚守位置。从火力的密度来判断,我们正面的瓦伦纳舰队已经将战列舰集中到了中部,如果我们后撤,他们必然跟踪追击,最终会导致我方舰列的崩溃。为今之计,只能是中部坚守,两翼推进,只要拉平了战线,对方便不得不将集中于中部的战列舰分散开来保护侧翼。” “这样一来的话,中部的舰艇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参谋长似乎想反驳,但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说出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而且旗舰很快就会进入敌人打击范围……” 法兰格尔听了这句话,嘴角似乎流露出一丝冷笑,无奈地答道:“即便后退的话,舰列中部一样会遭到重创。” 马略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厉声命令道:“传令下去!两翼加速前进,阵形中部战舰就地坚守,不得后退半步!” 之后的战斗就显得有些惨烈了,第二舰队位于阵形中间的舰艇遭到了瓦伦纳方面优势火力的打击。伴随着如骤雨般密集的光束,居于前方的战列舰开始无法承受连续不断的打击,爆炸燃烧,每一个如恒星爆炸般耀眼的光点就标志着一艘战舰化为了宇宙中的尘埃。第二舰队两侧的友军此时也与瓦伦纳舰队交上了火,对方此时的出击似乎是为了防止他们抽出兵力支援陷入窘境的友军。 看着舰列的中部越来越稀薄,马略的额头上似乎沁出了汗珠。星际战舰内固然是有温度调节的设备,能够使船舱内保持在二十六摄氏度左右,但冷汗似乎并不受温度的影响,马略将军无疑是颇为紧张了。 “旗舰及护卫舰艇前出,堵住缺口。”看着出现破损的阵形,马略咬着牙下达了命令,“舰长,就拜托你了。” 此时舰长的精神也已经是高度集中,以至于顾不得擦去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汗水。开战不过五个小时多的时间,在敌军优势兵力打击下集中于阵形中部的一千二百艘战列舰只剩下五百多还能继续作战。 看着旗舰附近战舰的爆炸,马略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对法兰格尔等人说:“请顾问团的朋友撤离本舰吧。我想这里已经不需要各位的参谋了。参谋长,麻烦你送他们离开。” 参谋长听完命令苦着脸答道:“下官假如此时离开岗位,恐怕将来没脸再面对阁下啊。” 法兰格尔本以为参谋长是个贪生怕死且无知的人,听了他的回答之后颇感意外,竟然也一时冲动,脱口而出道:“我愿意留在旗舰直到局势扭转。” 林山听了摇摇头看了看哈伦,本已站起身的哈伦见法兰格尔如此表态便又坐了下来,有些赌气地说:“既然连西庇阿中校都不愿意走,本官更是乐意奉陪。” 马略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只是觉得都颇有英雄气概,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很快,瓦伦纳的战舰便发现了进入第一线的埃斯库罗斯号。 舰长虽然不停地做着规避动作,不过密集的火力还是打中了旗舰的侧舷,一声爆炸紧接着便是剧烈地震动。侧舷的一座炮塔被打飞了,舰体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司令官!旗舰受损!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舰长说话的声音紧张的有些跑调。 马略看了看监视器,两侧的战舰已经到位,阵形变换已经完成,缺乏重型战舰保护的瓦伦纳舰队两翼正受到猛攻。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说话间,战舰又是一阵剧烈地震动,监视器的屏幕碎裂了,舰桥前端发生了爆炸,指挥台上的众人也被颠得东倒西歪,灯也熄灭了。就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哈伦·黑格看到眼前有个东西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的方向飞来。但是,由于人被卡在倒下的桌子与椅子之间,一时间难以动弹。电光火石之间,一旁法兰格尔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其他原因,挺身向哈伦的前方迈了一步,随即他就觉得胸口被铁锤砸中似的,人整个弹飞了出去,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红色的应急灯光亮起,舰桥内烟雾弥漫,自动喷淋系统和排风扇全都启动了。舰桥前端一片狼藉,死伤累累。 “西庇阿中校!”哈伦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桌子,连忙跑到法兰格尔的身边,只见一根比硬币略细的金属棒戳在他的胸口处“喂!你怎么样?军医!快叫军医!” 法兰格尔很勉强地睁开一只眼睛,剧烈的疼痛感使得他半闭着另一只眼睛。林山也跑了过来,赶紧撕开胸前的军服查看伤口,结果发现金属棒击中他脖子里挂着的吊坠后又刺入了胸口。假如不是吊坠的阻挡,很可能已经把他戳穿了。法兰格尔看了看,似乎想喘口气,结果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当法兰格尔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灯光。再然后则是嘈杂的叫嚷声和哭喊声。看看四周,几个身穿军医制服的人正在躺着或者坐着的伤员中间穿行,白色制服的有些地方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躺在病床上等待手术的伤员正在痛苦地呻吟。再看地上,医务舱的地板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水还是血,还散落着被切割下来的残肢;有些伤员似乎已经没救了,被扔在一旁,送他们来的战友或者跪或者站在旁边哀号。法兰格尔不敢再看下去了,他突然想到这些人说不定也有一个要带着盒饭去上班的父亲;有一个在家做好饭菜等着家人回家的母亲;或许也有爱人甚至已经为人父母,有着等自己平安回家的孩子…… 威灵顿夺回战役在进行了十一个小时的相互炮击后便各自收兵了,这十一个小时里,奥伦治公国方面损失了大约三千艘战舰,其中二千艘左右无法回收和修复,其第二舰队承受了主要的损失。瓦伦纳方面则损失了不到二千艘战舰,主要损失是在第二舰队完成阵形调整之后,对没有战列舰掩护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全力打击造成的。 此战之后,两国开始进入僵持阶段,主要的战斗回到了谈判桌前,此外就只零星发生过一些巡逻队之间的冲突。规模最大的一次遭遇战发生在六月初,双方陆续投入了上千艘战舰,不过结果仍然是不分胜负。总体而言,瓦伦纳方面似乎满足于占领威灵顿省,奥伦治方面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奥伦治公国内部的各种声音,随着夺回战的平局收场也逐渐平息了下来,无论是主张要打的还是主张要谈的似乎都获得了满足。军方对于结果还是颇为满意的,在劣势装备条件下,获得了一个平局,双方损失差距也不大,太子殿下自不必多言,还塑造了一个战斗英雄,也就是旗舰受损仍坚守一线的费边·马略中将。不过,顺便多说一句,对于国派顾问受伤的事情奥伦治的官方媒体则一致闭口不谈。 法兰格尔在埃斯库罗斯号简单处理,固定受伤的肋骨后便搭乘穿梭机回到了后方,然后又被送回了首都布伦瑞克。法兰格尔的父亲曾经开玩笑地他说:“自己的身体健康最重要,哪天你倒下了,领导最多来看你两次,一次是你刚进医院时带着鲜花水果来,另一次则是在追思会时带着花圈挽联来。”不过,英·布里奇中将第二次来看望法兰格尔时,他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所以对于父亲的话也就有些不以为然。 “按照你的意思,并没有告知你的家属,不过幸好你的伤还不算太严重。”布里奇至今仍有些后怕,“有时候撤退也是非常必要的一种手段,你要牢记这一点。” 法兰格尔听完笑了笑,点头表示认同。布里奇的言语间带着长辈的关爱和一些自责,令他感到一些欣慰,有一个平易近人的上司总是令人高兴的。 相比布里奇来访时那种轻松,哈伦·黑格的探望就使法兰格尔有些意外了。 黑格来的那天,法兰格尔觉得他的脸更加黑了,比第一次见到他时还略微夸张一点,以至于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再揍自己几下。 “西庇阿中校,谢谢你。”哈伦的这句谢谢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口的,“其实,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见法兰格尔不出声,哈伦继续说道:“上次的事情,很抱歉,是我太冲动了……还有,马修的事……” “黑格少校,其实我应该先谢谢你才对。”法兰格尔觉得再讨论那些事情会令大家难堪,于是打断了哈伦的话,“那次还多亏你帮忙,我才及时回到军校呢。” 见哈伦一脸迷茫,法兰格尔连忙解释道:“那是几年前了,我和福卡,就是艾齐纳哈上校的公子,一起搭乘你的高速战舰赶去露百媚……” “哦!原来就是你!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眼熟呢。”哈伦恍然大悟。 之后的气氛就比较轻松了,两个人也算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冰释前嫌并重新认识了。 联合历308年6月,随着交战双方积极主动的行动越来越少,更由于国派与地龙的外交关系进一步恶化,英·布里奇中将率领国派军事顾问团撤离了奥伦治公国。离开布伦瑞克的时候,奥伦治方面只派了一个低级别的代表团前来送行。倒是费边·马略在国派顾问团撤离前一晚,私下赶到驻地送行。 英·布里奇一脸形式主义的笑容:“马略将军能够抽空来看望我们,本官深感荣幸啊。” “布里奇将军客气了,我早就想来看望西庇阿中校了,多亏了他出谋划策否则现在扣在我头上的恐怕就是另外一顶帽子了。” “阁下言重了,作为顾问提供参考意见是本分啊。”布里奇转身示意旁边的军官,“去把法兰格尔叫来。” 法兰格尔来后,马略当面表达了谢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布里奇示意法兰格尔坐在一旁,然后问道:“马略将军此番前来,恐怕不是送行那么简单吧?” “是的,在布里奇将军面前我就不绕圈子了。”马略喝了口茶继续说,“其实是关于地龙的问题。” “哦?”布里奇看了看一旁的几位军官,将身子往前挪了挪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马略叹了口气,说:“国派与本国并没有直达的航路相通,所以总是扮演着离岸平衡手的角色。可是,难道你们就没有考虑过瓦伦纳与地龙站在天平同一侧的可能?” 布里奇听完摆出一张笑脸说:“马略将军,这离岸平衡手的称呼,恐怕担待不起啊。至于你提到的这种可能性,我看还是交给政治家们去思考吧。” “的确……作为军人而言,考虑这些也没有用。”马略说着笑了笑,“不过,朋友一场,我还是想提醒一句,假如他们两国站在了一起,肯定不会仅仅为了一个奥伦治。” 送走了马略之后,布里奇没有再与同事们多说什么,一个人默默地回房间去了。 “法兰格尔,你说这个马略将军对我们说这些干什么?”林山一边走一边问。 法兰格尔虽然觉得马略的观点颇有些道理,但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林山,只好摊摊手摇摇头。 同样令法兰格尔摊手摇头的,就是归途的坎坷了。 回家过程中,搭载顾问团的巡洋舰(不被允许使用战列舰)在途径地龙国土时,遇到了对方多次刁难。无论是边防部队还是海关;无论是入境还是出境,都在程序问题上大做文章,使用最为繁琐的流程来反复操作,让这批人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官僚主义。虽然外交部和大使馆多方奔走,但仍然耽搁了行程。原本用不了二十天的航程,一个月都没走完。 当然,造成他们走走停停耽搁多日的原因,除了地龙方面故意刁难之外,还有地龙星际舰队的秘密调动导致多条航路暂时封闭。只是,坐在被地龙战舰全程监视又不许打开探测器的巡洋舰里,自然也不会察觉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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