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宁远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金国大帐外竖着的大纛被白毛风撕扯得劈叭乱响，乍一看就是象一个悬在高杆上的噬人巨兽。 帐内火光如熊熊，当中金座上怒尔哈赤泰然高坐，一双眼虎视狼顾。 下边八大贝勒一字排开，除了皇太极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他们是有理由高兴的，自从十月起兵以来，这一路几可以战无不克来形容。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只要拿下宁远，前边就是山海关。 “汗王，这可您可以放心了。” 说话的是大贝勒代善，“果然孙承宗一走，这些明军就如同土鸡瓦狗一样！” 他的话得到了其余几个贝勒的响应，其中莽古尔泰笑得最猖狂最大声。 怒尔哈赤满意的扫了眼这几个人一眼，自从上次吐血休息以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其中细微之极的变化让他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他的时间不多了。 做为一代枭雄，已经六十七岁的怒尔哈赤很不甘心。他一直坚信天命在已，否则自已不会只凭着一匹大青马几十个人直到现在坐拥半边江山，成为明朝最害怕的敌人，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甘心，他的目标是北京，是紫禁城！ 可是现在，一直宠爱他的命运之神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里，凝在胸口许久没动的那股血气瞬间蠢蠢欲动起来！ “宁远守城之将是谁？” 皇太极不动声色的站了出来：“姓袁，名祟焕。” “袁祟焕？”怒尔哈赤轻轻皱了下眉头，明显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没有一丝半点的印象。 莽尔尔泰大大咧咧的道：“管他是猿是熊，咱们大兵一到，他只能变狗！” 这话实在太过提气，阿敏、阿济格、多尔衮几个小点的贝勒已经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皇太极横了他一眼，不但没有笑，反而皱了下眉，但不过一瞬之间，就已恢复了常态。 怒尔哈赤看在眼里，心里一动：“不可大意！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决不可以小视任何一个对手！” 帐内笑声瞬间消失了。 怒尔哈示满意的看这些骁将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老四，庄惠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帐内所有的眼光齐唰唰的看向皇太极—— 他们大金朝这几年安安生生的一点没动，看着孙承宗大叔带着人一步一个脚印从山海关出发，一直把手伸到了宁远，他们忍到现在一直没动是原因的——自从多尔衮带回那把燧火枪，就成了压在怒尔哈赤心头上的一块巨石。 皇太极沉默了半晌，“汗王，庄惠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怒尔哈赤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老四，这事办得不够漂亮啊。” 皇太极一声不吭的跪下来了。 刚因擅言被训了的莽古尔泰瞬间或就开心了，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站在他对面的多尔衮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神情极为不善。 莽古尔泰愣了一下，旋即大怒！ 谁都知道四贝勒皇太极深受汗王器重，可若论宠爱，在座八大贝勒那个也及不上十四贝勒多尔衮。 可那又怎么样，今天他能够站在这里，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 二人眼光冒着火花碰在一处，哧啦哧啦的就是一阵乱闪。 做为大贝勒代善，除了骁勇善战之外，论脑瓜之活泛，只有皇太极与之并肩。 一见情形不对，连忙上前一步：“汗王，这事也怪不得四弟，庄惠一去没有消息也不是他所愿。” 他的话提醒了怒尔哈赤，哼了一声：“起来罢。” 他环视着几个儿子，目光威严凶猛，“这些年咱们蛰伏不动，看来是我太过谨慎了。小十四带回来的武器威力你们都是见过的，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千万不要轻敌！” 说到这里，他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莽古尔泰，后者身上瞬间就出了一身汗，刚才那点得意洋洋早就不见影了。 “本来打算着谋定后动——”怒尔哈赤深深吸了口气：“眼下看来，等不及啦。” 这句话说得实在苍凉，皇太极和代善齐齐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灯光下的怒尔哈赤金盔金甲，脸上是无悲无喜的宁静，一路大捷频传对于他来说好象非但不那么欢欣，反而挂着几分说不出的悲悯忧郁。这让他们忽然心生感觉：再辉煌的甲乙胄也挡不住藏在骨子里那股垂暮死气了。 “不能再等了——你们记住一点！时机稍纵即逝，否则三五年后，我们不见得还有一战之力！” 帐内的人一声不吭的听训，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 怒尔哈赤在所有建州女真人的人心中，堪比萨满天神。对于他的话，没有敢反驳的，但不代表没有人会不以为然。 “明天，送封信进城，交给那个什么——” 多尔衮善解人意接上话茬：“袁祟焕。” “对，就是他。”怒尔哈赤冲多尔衮笑了一笑，每次看到这个儿子，他都能看到自已过去的影子。 “告诉他，我带了二十万人来攻城，如果他们投降，我不会亏待他们，要官有官，要钱有钱！” 这一句话就象一把火，八大贝勒一齐恭身大喝：“汗王神威，四方敬服！” 怒尔哈赤哈哈大笑，说不出的志得意满：“否则，我要让他们城内连只老鼠也活不下去！” 这一晚，注定很多人都睡不着。 朱平安翻来倒去直到天亮昏昏睡去，他等了一夜，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他本能似在期待着些什么，可事实上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让他有点觉得不可思议，但也让他如释重负。 起床、洗漱、更衣，一阵忙而不乱的忙活后，在司礼监太监王体乾亲自来见朱平安。一看对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王体乾就知道从“相看两厌”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俩是达成了统一一致的。 “殿下，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咱们准备去叶府下聘啦。” 天潢贵胄与臣下联姻，那是不世恩宠。其实皇帝家人有的是，所有手续自然有人代劳，下聘这样的大事，根本不用皇子亲自劳动，可是朱平安不肯。 他想给苏婉儿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聘礼。 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承诺她的。 说起来这事本不合礼仪，皇帝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朱平安异常坚持这样做，天启念在他与叶向高之间那个古怪的三年之约，脑子一发热，居然答应了下来。 王体乾简直不能再好了，不过他在皇上面前是一脉相承的怂货，敢怒不敢言。 “殿下，如果准备妥当了，咱们就出发吧。”